原文源于新民晚報,2022年9月23日
李因才,上海社會科學院國際問題研究所副研究員
備受矚目的聯合國大會年度高級別辯論周于20日正式拉開帷幕。這是三年多來,193個會員國的國家政要及會議代表的首次線下聚會。不過,在俄烏沖突的背景下,聯合國迎來的不是久違的狂歡,而是冷戰結束以來最嚴重的分裂與挑戰。
圖說: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下)在聯大一般性辯論開幕式上講話。新華社 發
幸運的是,聯合國還在正常運轉,沒有像冷戰期間那樣在諸多議題上陷入癱瘓。以聯合國最重要的機構安理會為例,自2月24日俄烏開戰以來,安理會已經在中東、非洲安全、維和特派團等議題上通過了30份決議。與往年同期相比,通過的決議數量大體相同。即便在烏克蘭問題上,聯合國也不是毫無作為。在秘書長的極力斡旋下,俄烏兩國就馬里烏波爾鋼鐵廠的平民撤離和黑海的谷物交易達成兩項關鍵協議,有力挽救了聯合國在該問題上的聲譽。
聯合國的正常運轉主要得益于兩方面的原因:第一,成立77年以來,聯合國在廣泛的全球事務領域樹立了較高權威,形成了成熟的運作機制,已經能夠自主運轉。第二,聯合國小心平衡各方權益,特別是在非大國核心利益的事務磋商上相對克制。
不過,與當前國際社會面臨的全球性挑戰相比,聯合國能夠解決的遠遠達不到預期。或者說,由于作用受限,聯合國在很多本該發揮作用的領域無所作為。在安全領域,國家間沖突再次抬頭,除了俄烏沖突,阿塞拜疆與亞美尼亞、吉爾吉斯斯坦與塔吉克斯坦等國也爆發沖突,這些沖突很少能夠進入安理會議事日程。大國協調的缺乏導致非洲、拉美、中東、中亞、南亞、東北亞等多個地區的安全形勢惡化,恐怖主義和極端勢力肆虐;而在剛果(金)、馬里、中非等地規模龐大的維和特派團則逐漸失去民心,面臨縮編、撤離。多邊裁軍談判長期陷入僵局,核擴散、核沖突的風險進一步加劇,主要軍事大國之間的雙邊談判渠道愈發堵塞,主要常規力量的限制被擱置,新興領域包括網絡空間和外層空間的戰略競爭態勢加劇,但相關規則難以被納入協商平臺。
在發展領域,全球經濟增長乏力,主要經濟體陷入低增長或負增長,貿易保護主義顯著抬頭。美國拼命加息,利用美元霸權瘋狂收割全球特別是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逆全球化潮流涌動,經濟布局趨向區域化、陣營化,二戰以來構建的自由開放的國際經濟體系遭受嚴重沖擊。新型病毒不斷出現,新冠疫情持續肆虐,幾乎抹去了人類前十年所有的減貧成果。近兩年的難民數量已經達到半個世紀以來的最高水平,人道主義救援卻面臨有史以來最大的資金缺口。全球氣候變化速度加快,極端氣候頻繁、大范圍出現,但溫室氣體排放量正以創紀錄的水平上升。貧富差距在南北國家之間、在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內部,都沒有得到有效遏制,導致民粹主義勢力在多個地區和國家抬頭。
所有這些問題都急需聯合國這個最具權威、最有代表性的國際多邊組織機制出面協商應對。但可悲的是,大國競爭加劇,全球領導力匱乏,不確定性在增加。美國政府仍不停歇地在安理會五常內部制造裂痕。一方面,美國與中國、俄羅斯的關系出現前所未有的對抗與對峙。美歐與俄羅斯在烏克蘭問題上緊張對峙,不遺余力地要把后者拖垮;在亞太地區,美國則對中國展開政治、經濟、軍事全方位的絞殺。另一方面,華盛頓不斷推行封閉的集團政治,以意識形態劃線,將自己的規則凌駕于聯合國的多邊規則之上,將“小圈子”的集團政治凌駕于聯合國的多邊政治之上,聯合國的根基被一點點挖空。
聯合國是全球政治的產物,大國之間的協調一致提供了其核心動力。如果美國政府繼續操縱集團政治、在大國之間制造對立和對抗,聯合國的作用只會越來越邊緣化。多邊主義的大廈一旦毀掉,全人類只會在越來越多的全球災難中瑟瑟發抖。正如此屆大會主席克勒希在開幕式所言,“世界需要通過團結、可持續性和科學尋找解決方案”,這種警告值得認真聆聽。
李因才(上海社會科學院國際問題研究所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