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源于上觀新聞,2022年6月30日
原標題:美日韓、日韓澳新在北約平臺開小會,亞洲的平靜會被打破嗎?
亞太地區,集團對抗還是開放合作,兩股力量正在較量,最終后者會占據上風。
北約峰會于29日至30日在西班牙首都馬德里召開,首次邀請日本、韓國、澳大利亞、新西蘭等亞太地區伙伴國參加,還安排了美日韓、日韓新澳兩場小范圍峰會,引發外界關注。
不過,近5年來首次美日韓領導人會晤只持續了25分鐘,據稱日韓領導人鮮有眼神交流。日韓澳新四國峰會持續約40分鐘,據稱以禮節性問候為主,不涉及具體議題的討論。
分析認為,美國試圖將北約推向亞太地區,以實現維護自身霸權、強化戰略圍堵的目標。但亞太國家各有考量。總的來說,集團對抗還是開放合作,兩股力量正在較量,但最終后者會占據上風。
三方會晤有何考量
美日韓上次舉行領導人會晤要追溯到2017年9月。當時,時任美國總統特朗普召集日韓領導人在紐約聯大會議期間開會。自那以后,日韓關系因戰時勞工賠償、慰安婦、半導體材料制裁等問題一落千丈。兩國領導人在國際場合鮮有互動。
“拜登政府上臺后一直想撮合兩國改善關系。但由于日韓政府態度消極,一直未能實現,三國只能舉行局長級磋商。”上海社會科學院國際問題研究所研究員劉鳴指出,如今,隨著韓國政府更迭,韓日改善關系意愿上升,本次北約峰會正好帶來了機會。
綜合多方消息,美國總統拜登、日本首相岸田文雄、韓國總統尹錫悅29日在北約峰會間隙舉行三邊會晤。整場會談持續約25分鐘,拜登坐在中間,韓日領導人面對面坐在兩側。三方確認了加強三國間合作的重要性,同意協調應對朝鮮核導威脅。
會上,拜登重申了“朝鮮半島完全無核化”“自由開放的印太地區”兩大目標。尹錫悅希望將韓美日伙伴關系打造為“全球和平與穩定的又一支柱”。岸田指出,日本將從根本上加強自身防御能力,以加強美日同盟的威懾和反應能力。
輿論認為,本次會晤以展示姿態為主,但三方面進展值得關注。
其一,三國同意將加速推進以美國為核心的防務合作,可能包括加強聯合軍演等內容。本月11日三國防長會談就重啟軍演基本達成一致。
其二,日韓領導人再次面對面交流,或預示兩國關系開始解凍。此前一天,岸田和尹錫悅在歡迎晚宴上交談三至四分鐘,這是兩國領導人近年來罕見的單獨對話。有韓媒稱,韓日朝野關于修復兩國關系的氛圍已經成熟。此前因疫情而關停兩年多的金浦—羽田航線恢復運營。
其三,韓國在涉及中國問題上態度較為謹慎。韓國總統室官員稱,韓國領導人訪問馬德里不是為了討論中國和臺海問題,是為了討論韓國在維護世界和平上應發揮怎樣的作用,并尋求與他國合作。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亞太研究所所長藍建學認為,觀察本次會晤可從國際大背景下切入。美國正在全球范圍內打造維護自身霸權的戰略平臺。北約日益淪為美國的工具。邀請亞太國家參與北約峰會、召開美日韓領導人會議,目的都是調動全球資源、加大對華遏壓、維護美國的霸主地位。
“在此基礎上,韓日也有各自的小算盤。”藍建學說,韓國一方面著眼于朝韓博弈的需要,希望通過鞏固美韓同盟來震懾朝鮮;另一方面,旨在實現“中等強國外交”的政治雄心,在供應鏈、地緣政治等領域發揮其地區性或全球性角色。
至于日本,一是緊緊抱住美國“大腿”,做美國“印太戰略”的忠實走卒;二是希望借助美國之手,打壓遏制中國、鞏固自身在亞太地區的主導權。
劉鳴認為,時隔近五年,美日韓領導人會晤主要有四方面目標。一是,協調三方會晤機制化問題,比如今后能否在三國局長級磋商外增加“2+2+2”這樣的磋商機制。二是,配合美國“印太戰略”,加強各領域合作,包括供應鏈、海洋安全等。三是,針對朝核問題提出一些解決方案。四是,推動日韓實質性改善關系,以便推進三邊軍事合作、恢復韓日《軍事情報保護協定》等。
兩位學者都提到,美國有種焦慮感,希望日韓放下恩怨、一心融入其“印太戰略”。但受制于歷史問題、領土紛爭、現實摩擦等,日韓關系的結構性矛盾冰山難融。美國也很難深度介入。這次會談更多是禮節性見面,三邊同盟關系短期內很難發生實質性變化。
四國同臺有何局限
29日美日韓領導人會談前,岸田文雄、尹錫悅與澳大利亞總理阿爾巴尼斯、新西蘭總理阿德恩也舉行了簡短會晤。
與美日韓三方會晤不同,這場四邊聚會此前說法不一,直到開會前兩小時才確認消息。輿論注意到,這是四國領導人首次舉行類似會晤,由岸田主持。各方就近期國際形勢和印太地區共同利益、北約與亞太四國的合作方式交換意見。
為何四個“初來乍到”的伙伴國要借北約的場子開小會?外界議論紛紛。有日媒吹噓,本次峰會凸顯了亞太國家在北約外交舞臺上的分量。韓聯社“潑冷水”稱,會議是四位領導人交換問候的機會,不是討論特定議題的場所。
劉鳴指出,本次四國峰會由日本召集。日本與北約合作多年,近年來又在圍堵中國、落實“印太戰略”方面竭盡全力,不斷提出新設想。但日韓澳新在戰略上各有側重,四國同臺形式多于實質,理由有幾點。一是,四國平臺沒有美國參加,不在美國計劃之中,推進重點可能不容易確定。二是,韓國的戰略目標是深度融入西方同盟,但不會全面參與針對中國的行動,以保持自身靈活性。三是,新西蘭不是重要的戰略性國家,其關注重點還是國內和周邊,不愿深度參與“印太”事務。四是,四國之間的雙邊關系層次不同,可能會造成態度分化。
“或許看到近年來美國對地區局勢的掌控力正在下降,日本希望加強與地區盟友、伙伴的橫向聯動。”藍建學說,但其他三國想法各異,對于四國聯手仍有保留。
韓國新政府上臺后親美色彩加重,但鑒于東北亞地區獨特的地緣結構、中韓之間的相互依存關系,其仍希望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等距離外交、維護健康互惠的中韓合作。澳大利亞在美國慫恿和挑撥下,近年來在反華問題上跳得很高。但總體上,隨著新政府上臺,澳大利亞還是不愿徹底淪為美國的“爪牙”。新西蘭更是希望能堅持獨立外交政策,與所有大國都保持良好合作,避免選邊站隊。
北約“東征”有何影響
值得注意的是,無論美日韓、日韓澳新會談成果如何,四個亞太國家在北約這個軍事平臺“拋頭露面”已在輿論場上引發熱議。
外界質疑,利用俄烏沖突增強歐洲凝聚力的同時,北約正加強走向亞太的步伐?
“北約在形式和概念上跟上了美國的‘印太戰略’,但機制和實質上還沒有。”劉鳴說,它在美國壓力下,不得不將美國利益納入其使命。但圍繞中國等問題,北約內部分歧較大,一些歐盟成員與中國的貿易關系很好,并不想完全與美國捆綁。北約與亞太國家目前只是政治上形成互動,還沒有完全達到軍事和安全層面。
劉鳴認為,無論把北約納入“印太戰略”,還是美日韓加強合作,都體現了拜登政府“印太協調員”坎貝爾的思想,拉攏不同國家,打造一系列相互重疊的復合式機制,覆蓋經濟、政治、安全、貿易、科技等各領域,將亞太地區網格化,給中國發展制造各種障礙,擠壓中國戰略空間。但問題在于,美國國內政治不確定性很高,如果民主黨在中期選舉落敗,拜登政府將成為“跛腳鴨”。政府財力也有限,一些政策構想如何落實并無著落。更重要的是,過去十幾年里,中國與亞太國家合作基礎良好,相互依存,相互信賴。它們并不想卷入一場大國沖突。
藍建學指出,美國想搗鼓所謂的“亞洲小北約”是個偽命題。其一,與歐洲不同,亞洲國家間關系復雜、價值觀和利益取向較為分化。但亞洲國家普遍欣賞并遵從“和而不同”“和諧共生”的亞洲理念,主張協商一致來解決地區問題。其二,亞洲廣大的“中間地帶”(比如東盟和一些周邊鄰國)不愿看到北約把“安全悖論”從歐洲帶到亞太地區。因此,“亞洲小北約”從文化基礎、價值理念和實現成本等多方面看都不太可行。
“不可否認,北約‘亞太化’或者說亞太‘北約化’,把集團對抗的理念和實踐帶入亞太,加劇了新冷戰的風險,值得各方警惕。”藍建學說,但過去二三十年里,亞太地區國家積累起一套行之有效的合作模式和價值理念,正隨著時間推移凸顯其價值。集團對抗和開放合作,兩股力量正在角力,但最終后者會占據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