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曉敏(上海社會科學院國際問題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2020年01月16日 來源:澎湃新聞
2020年1月15日,俄羅斯總統普京向俄聯邦會議發表了最新的年度國情咨文。
這是繼2017年后,俄羅斯又一次明顯變更了總統國情咨文的發表時間。上次是推遲了總統國情咨文的發表時間,將本應于新年前宣讀的綱領性文件推遲到2018年大選前夕的3月1日。2019年度的總統國情咨文發表于2月20日。
而在本年度的總統國情咨文會上,普京開門見山地說,這是第一次在一開年就發表國情咨文,我們需要快一點,國家面臨的各種社會經濟任務需要不容耽擱的解決。
新總理是“過渡者”不是“接班人”
對外界來說,被提前的俄羅斯總統年度國情咨文只是第一個“小意外”。就在普京發表完國情咨文后,在普京與俄總理梅德韋杰夫及政府成員舉行的工作會議上,梅德韋杰夫宣布政府全體辭職,普京在隨后的講話中感謝了梅德韋杰夫和各位部長過往的工作,希望他們在新一屆政府成立前做好留守工作,并提到梅德韋杰夫是俄聯邦歷史上任職最久的總理,有將近8年的時間。
在談到有關梅德韋杰夫未來的工作安排時,普京提出,他(普京)作為國家安全會議主席,建議設立國家安全會議副主席一職,并提議由梅德韋杰夫擔任該職。很快,俄國家安全會議官網上,作為常任成員的總理、國防部長、外長和內務部長的頭銜已加上了“看守”字樣。
對于梅德韋杰夫及俄政府的全體辭職,盡管此前已有傳聞,但因為聲明發布的時間節點,仍有媒體稱其為“政治地震”,但俄羅斯交易市場上盧布兌美元和歐元的匯率,僅顯示出近乎可以忽略的微幅下跌。由此可見,梅德韋杰夫及政府的辭職雖顯突然,但并非俄國內真正的重大政治轉折。而且從媒體放出的影像資料看,在其他政府成員進入會議室前,普京與梅德韋杰夫有過單獨的交流,因此就政府的全體辭職一事,普梅之間應該已經有過溝通。
就當人們對下任總理人選充滿猜測時,俄總統官網隨后發布的消息則馬上為世人揭曉了新任總理提名的謎底——俄羅斯稅務總局局長米哈伊爾·米舒斯京。普京與米舒斯京舉行工作會談,并在會談中就總理提名一事得到米舒斯京肯定的答復。俄國家杜馬將于1月16日審議普京總統對米舒斯京的提名。從俄國內的媒體報道來看,普京的這一提名對很多人來說是個意外。
現年53歲的米舒斯京擁有經濟學副博士學位,畢業于莫斯科國立技術大學,俄羅斯前總理米哈伊爾·弗拉特科夫也畢業于該大學。米舒斯京曾長期就職于信息技術領域、政府經濟部門,還曾經商,在此次獲普京的總理提名之前的10年間,米舒斯京一直在俄政府稅務部門工作。
普京選擇提名米舒斯京出任總理,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總統對新一屆政府的期望落腳于提振經濟。但更重要的是,這樣一位“新人”總理人選,也使新一屆政府帶有明顯的“過渡”性質,而非此前人們猜測的“接班人”浮出水面。
普京對米舒斯京的提名應該很快會在議會得到通過,米舒斯京正式就任總理只是時間問題。考慮到米舒斯京的“過渡”性質,俄新一屆政府的其他成員構成,應該不會與剛辭職“看守內閣”組成有太大出入,尤其是外交部、國防部和內務部等關鍵部門。
1月15日在俄羅斯莫斯科拍攝的與俄羅斯總統普京進行工作會談中的米舒斯京。新華社 圖
后普京時代大幕拉開
從中長期看,2020年度總統國情咨文給俄羅斯政壇帶來的最重大變化當屬“修憲”提議。普京是在國情咨文的最后才開始談到有關修改國家憲法的提議,這種安排無疑昭示了“修憲”工作的重大深意,隨后的一系列消息進一步印證了這一點。修憲工作在國情咨文發表后即時啟動。普京已經簽署命令成立由75人組成的修憲工作組,由三位聯席主席共同領導其修憲建議制定工作。1月16日將召開工作組成立會議,而17日就將舉行工作組的第一次工作會議。
政府全體辭職,修憲工作即時啟動,如此效率,可以認為,在21世紀第三個十年的一開始,俄羅斯開啟了本國的后普京時代。
從俄國內各方的反應來看,“修憲”最主要的工作目的,是帶來俄羅斯國內權力分配體系的重大微調,議會的權力地位將有所加強,主要體現在對政府總理及部長人選的提名責任上。但同時也要指出,正如普京在國情咨文中所強調的,未來俄羅斯仍將是總統制國家,從中期前景來看,俄羅斯不會變成議會制國家。而且,從俄羅斯的長歷史角度看,議會制并不是符合俄羅斯強國利益的道路,俄羅斯政治精英也深知這一點。
對于普京的“修憲”提議,烏克蘭方面則尤其關注修憲建議的第一條內容,即保證在俄國內的法律體系中,俄羅斯憲法地位高于國際法。對此,烏克蘭前外長在社交平臺發聲,擔心俄羅斯將不會遵守已達成或將達成的國際協議。此外,烏克蘭方面對俄羅斯修憲工作的另一個解讀是,普京始終會留在俄羅斯決策體系中心。
對于2024年(編注:普京本屆總統任期到此年為止)的國家權力交接問題,已經有俄媒在援引接近總統辦公廳的消息源稱,領導執政黨,議會,國家安全會議,都是普京繼續發揮政治掌控力的可能的路徑選擇。普京提議新設國家安全會議副主席一職并邀請梅德韋杰夫擔任該職,可以佐證俄媒的此種論點。如此情境會讓人們聯想起哈薩克斯坦首任總統納扎爾巴耶夫辭職前的安排——以立法的形式(《安全會議法》)確立了首任總統通過國家安全會議繼續影響國家重大議程的機制。盡管目前俄羅斯的版本與哈薩克斯坦有差異,但無疑都是圍繞“后普京/納扎爾巴耶夫時代”國家權力的分配問題。
當前,在國內和國際兩個層面,俄羅斯都面臨復雜交織的正面和負面問題,對于經歷過上世紀90年代國家動蕩的俄羅斯政治精英來說,避免因權力交接而讓國家重新陷入內憂外患的政治泥潭,符合其最大的國家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