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xmp id="e0soc">
  • <nav id="e0soc"><strong id="e0soc"></strong></nav>
    <dd id="e0soc"></dd>
  • <xmp id="e0soc">
    <xmp id="e0soc"><menu id="e0soc"></menu>
  • 劉鳴:《特朗普-金正恩會談與中美朝三方利益的互動》

    如果特朗普現在高估自己的力量,以為朝鮮已經在其最大施壓策略面前屈服了,可以通過美朝雙邊談判解決問題,勿需再更考慮中國影響與作用的因素了,顯然他太小覷中國與朝鮮了。在軟磨硬壓讓中國參與對朝制裁后,又想把中國的作用棄之若敝帚。屆時再遇到困難,再轉向中國,中國的熱情肯定不會很高。

      一、金正恩重提無核化意味什么?

      這次金正恩建議與特朗普會面,并同意在美朝領導人會談時可以討論無核化問題,這是朝鮮領導人經過深思熟慮后的重大政策調整與舉措,它既是戰略性,也是戰術性的。

      戰略性的決策,主要有幾個方面:金正恩認為隨著火星-15”的試射成功,其射程圈可以覆蓋美國全境,證明其核導一體化已經完成,達到了一個最高階段,這實現了其祖、父輩夢寐以求的目標——成為一個核大國。從其個人在朝鮮的歷史地位上看,已經留下了可以大書特書的光輝一頁;也達到了振奮國內軍隊、民眾、高級干部的自豪感,使他們心服口服接受其為黨、國家、軍隊當之無愧領袖的效應;同時,也向美國、韓國、中國證明不能低估其軍事與政治實力的目標。

      但是,具有核能力與地位是一回事,是否要持續提高能力,形成實際的對外投送能力,特別是構成與美國相互確保摧毀的能力,與美韓中形成長期的對抗關系格局又是另外一回事。經過近兩年不顧國際社會批評的超密集的核導試驗,朝鮮與中美韓等國形成了一種持續升高的對沖博弈的危險態勢。特別是隨著聯合國安理會2397號決議案決定對朝石油制成品的供應限度從原定的200萬桶減少到50萬桶;相關國家開始遣返朝鮮在海外的6萬名勞工;中國也停止了所有朝鮮在中國的企業經營活動,朝鮮的正常經濟生存遇到了較大的困難。聯合國負責政治事務的副秘書長費爾特曼2017127日訪問平壤,向朝鮮明確傳遞了信息:如果朝鮮繼續進行核導試驗,緊張局勢可能失控,形勢會非常危險。這個信息使金正恩明白,特朗普的戰爭威脅不僅僅是訛詐。這些情況發展使金正恩本人及其顧問隱約地理解了一點,即朝鮮半島周圍的大國權力控制結構無處不在,小國天生的困境與局限性使其最終無法超越、突破這種大國全方位的高壓天網。

      因此,他必須見好就收,把工作重心轉向扭轉目前對其不利的國際環境上,確保國家的經濟發展,引導朝鮮半島進入一個相對合作對話的新時代。它需要首先通過停止核武器發展,乃至以最終棄核的姿態與階段性的舉措來尋找新的發展機遇與空間,改變朝鮮在國際上孤立、外交上被動、軍事上危險、經濟上封閉落后的局面。

      戰術上考慮:戰略上的轉彎并不是這么容易,他已經擁有了核導成功的國家既得利益,他并沒有考慮好要徹底放棄其高壓、集權、內閉式的家族統治與軍事-國家一體化的政治模式;他并沒有準備好建立一個與美韓和平共處的朝鮮半島安全體制;他也不可能相信美國與韓國會真正接納其為一個國際社會內的一個正常國家,長期容忍其國內的政治與政策。從這點上推導:繼續在一定時間與范圍內保留其核導物質力量與能力,作為維持其內外地位合法性與同美國進行周旋的工具與籌碼,將是其中短期的必然選擇。

      但在外部空前的壓力與圍堵的形勢下,它必須以戰略性表態與戰術性實質退讓來止損國際社會對其利益的持續重創:

      1. 放低身段,果斷邁出六年多來首次赴京請益的一步,以負荊請罪的姿態來爭取中國對其昔日損害中國利益、對華態度傲慢的原諒,重喚中國的同情與政治支持。當然,他也知道中國對無核化的立場是穩定雙方關系的底線,他必須自我否定其在核發展目標上的不妥協立場,他也必須在名義上接受中方長期堅持的重大事項上保持戰略溝通的要求,以此暫時消解中國的不滿,重新打通兩國政治與戰略天塹。

      2. 緊緊抓住進步勢力文在寅擔任韓國領導人的機遇,以平昌冬奧會民族盛事作為契機,高調宣傳血脈相連的同一民族的共同命運,重新掀起北南關系發展的新高潮,通過頻繁的高層對話與社會的人文交流營造一個和睦、親密、和平的氛圍,削弱美韓進一步加大聯合制朝的勢頭,使得美日韓陣營、韓國內部陷于是否繼續保持對朝強硬政策的爭論中,難以形成一致的立場。

      在對華與對韓的兩個連環拳打出后,朝鮮的回旋空間開始呈現,這將為其下一步展開與特朗普斗智斗勇的博弈戰、消耗戰創造有利條件,為其根據形勢發展而靈活運用戰略與戰術提供了政治條件。

      二、美朝談判桌上各自菜單暗藏什么菜肴?

      由于韓國總統特使鄭義溶在帶給特朗普的金正恩口信內容很全面,暗示了朝鮮領導人做出了很大決斷,所以,這足以打動特朗普,使其能在未征詢其幕僚的情況下,同意舉行金特會談。正因為如此,也就給外界留下了這個會談有可能出現重大突破的想象空間。

      但無論是學界,還是華盛頓官方,對這次會談均未抱有樂觀的期待。韓媒統計,從1992年起,朝鮮做出了八次承諾,說過四次不會核開發,可全都沒能遵守。同樣,反觀美國,履約信用情況同樣不佳。最近的例子就是特朗普政府不愿履行伊朗與美國等六國達成的核協議;特朗普政府退出氣候問題的《巴黎協定》;克林頓政府期間的《日內瓦核框架協議》執行過程中,美眾院拒絕為朝建設輕水反應堆撥款。到規定的2003年,兩座200萬千瓦的輕水反應堆發電站并沒有建成。所以,美朝雙方都對對方缺乏基本信任。但從準備工作來看,朝鮮正緊鑼密鼓地進行運籌謀劃,金正恩出訪中國與宣布棄核的原則,外長李勇浩出訪瑞典與俄羅斯均是其前期布局。但在美國方面,并沒有顯示出準備談判的跡象,國務卿、朝鮮問題談判代表都沒有到位。

      特朗普聲稱,如果金正恩沒有承諾實質性的棄核計劃,他就會馬上離開談判桌。據說,美國只接受先棄核,再給予好處的一攬子解決方案。這種表態表明特朗普似乎把與金正恩的會談想象為一次接受金正恩通報棄核的儀式,而不是談判。特朗普現任國家安全顧問博爾頓明確表示,如果朝鮮沒有準備好進行真摯的無核化對話,那朝美會談將成為非常短暫的會談13-14年前的利比亞那樣,必須商議將他們的核武器和裝備包裝起來,移送至田納西州橡樹嶺國家實驗室如果不商議此內容,那么此次會談則是朝鮮為繼續開發可移動核武器目標之下的偽裝

      顯然,朝鮮不會接受一步到位的完整、可檢驗且不可逆轉的無核化的模式,一定是分階段與同步走的方式(利比亞模式)來實現無核化。朝鮮提出的回報條件目前美國也不可能接受:駐韓美軍撤離;取消美國提供的核保護傘。但考慮到它深知美國的底線與不想出現談崩的場景,其可能會在會談中作出最大的讓步:即原則上同意文在寅提出的分階段一攬子去核方式,同意對部分核設施或者彈道導彈生產設施先行進行去功能化,換取美國同意局部放松經濟制裁,開始談判建立和平機制。

      目前美國方面爭論的意見有:一種認為如果是分階段與同步走的方式就是重蹈過去失敗的覆轍,讓朝鮮爭取時間繼續秘密發展核導。因此,如果特朗普判斷朝鮮無法接受利比亞模式,美應該關閉對話大門,繼續極限施壓的策略,不排除最后軍事解決的手段;另一種意見則認為,無核化的難度要遠遠高于2007-2008年,美國應把優先重點轉到對美國安全構成直接威脅的朝鮮洲際導彈上,爭取進行控制與分解,與此同時,凍結朝鮮的所有核項目。作為交換,可以對朝鮮提出的安全與經濟上的要求以一定程度上的滿足。然后在雙方取得前期凍核、限導的進展與戰略信任基礎上,開始實行無核化。目前會談大門應該敞開,不能再讓朝鮮回到2016-2017年高強度進行核導試驗。

      與此相關的是,兩位重量級的前高官分別撰文反對特金會談。美國前國防部長,中情局長帕內塔則認為,鑒于美國談判團隊未到位,談判準備工作嚴重不足,這次峰會不可能奠定解決問題的基礎,為避免這種外交災難,特朗普現有兩個選項:1. 僅僅確定一個為今后談判鋪墊的大框架協定,包括談判最終可能協議所涉及的具體問題及其時間與地點。2. 在任命談判者與談判無核化的一系列條件與要素明顯具備之前,暫時推遲峰會。他表示,成功的談判要時間,認真的準備,精心的策劃與盟國廣泛的磋商。

      美國前代理助理國務卿,韓國學會會長里維爾也在文章中表示,金正恩提議同特朗普會談是舊瓶裝舊酒,想以馬拉松、復雜的會談來拖延問題的解決。如果特朗普在會談中接受這種安排,將正中金正恩下懷。而一旦會談沒有成功,又有可能陷入新的競爭狀態,朝向軍事解決方向發展。因此,與其導致這種結果,還不如暫停會談。

      但考慮到特朗普即將面臨中期選舉,內有俄羅斯門的司法調查,外有中美貿易戰的挑戰,所以爭取與金正恩的會談取得一定進展,應該是特朗普所需要的階段性成果。這樣,一方面朝鮮承諾了無核化,并開始采取實質性的舉措,并通過繼續談判最終解決無核化;另一方面美國仍然繼續保持極限施壓的態勢。對于這種結果,特朗普可以自我表功為:朝鮮領導人在他壓力下已經決定采取無核化舉措,而美國沒有做出實質性讓步。

      三、中國作用:一個不能高估,也不能或缺的關鍵弈棋手

      無論是無核化,還是未來的和平機制,朝韓的合作,都離不開中國的作用。中國講無核化是美朝之間的事,顯然是不全面的,它當然是本地區的重要安全問題,它涉及到中國重要的安全利益,中國扮演所謂調停人角色削弱其作用與影響。

      但中國長期以來對權力運用的自我固化意識與理念、中朝的不即不離的特殊關系、朝鮮發展核武器對美韓日構成的直接與首要威脅等因素,使得中國無法單槍獨馬沖在前面去壓服、說服朝鮮棄核。中國認識到解決問題的核心路徑在美朝優先談,特別是朝鮮太在意美國對其的認同,內心里非常暗慕美國的權力與追求目標的直白風格。另外,它面對的是分裂的半島,一個由美國核武器保護與駐軍的韓國,一個決定朝鮮能否進入國際經濟機構,獲得各種發展的公共物品的超級大國。所以,如果要棄核,它當然要與美國先談。

      因此中國接受由美朝先談、主談是符合這個議題的利益/權力組合的復合結構的。與此同時,這個結構中的權力經緯關系又是嚴重不對稱的,特別是美朝之間,它們兩家想自己獨立解決,根本做不到,加上它們之間差異極大的政治制度、地區戰略目標、對對方地位的認知、談判獲取的利益,特別是兩方都有大量的不履行協議、背信棄義的記錄,所以,單靠它們兩家談能否最終實現目標,美朝都沒有把握。更重要的是,最終解決方案中的安排一定會涉及到多邊的利益、作用、經濟代價等因素,沒有這些國家同意、配合、支持,許多安排無法落實。

      金正恩經過對其祖、父兩代的談判經歷總結,應該明白這一點。如果僅僅是想在困難時借用中國的力量,順利時候或不顧后果想追求單方面利益目標時又忽視中國,那這種中朝關系仍然是不能持續的,中國不是任何一個國家的牌。中朝不應該,也不可能再退回到冷戰時期的傳統友誼關系;但中朝兩國仍然有著重要的共同戰略利益與傳統情結,是一種穩定東北亞與朝鮮半島的共同承擔者,是一種特殊的、不對稱的戰略依賴關系。

      今后無論是美朝談判,還是四方會談,抑或恢復六方會談,中國需要對美朝兩家明確表明其利益與堅持國際的道義責任。首先無核化的目標不能丟棄與擱置,要有嚴格的路線圖與核查機制;其次,無核化、中國的傳統影響與東北亞的力量均勢是中國處理朝鮮半島事務的三維利益,缺一不可;其三,根據美朝的利益進行分階段確定目標是必要的;其四,在無核化進程取得實質性進展之前,聯合國的制裁不能取消或放松執行;其五,未來的和平機制中國必須是當事者;其六,無核化推動過程中的義務、成本、利益美朝中韓需要有合理的比例承擔。

      如果特朗普現在高估自己的力量,以為朝鮮已經在其最大施壓策略面前屈服了,可以通過美朝雙邊談判解決問題,勿需再更考慮中國影響與作用的因素了,顯然他太小覷中國與朝鮮了。在軟磨硬壓讓中國參與對朝制裁后,又想把中國的作用棄之若敝帚。屆時再遇到困難,再轉向中國,中國的熱情肯定不會很高。目前,特朗普政府在處理中美關系中已經超越歷任總統的劃定的規矩,為了其個人的政績,隨意打損害中國利益的牌,削弱了中美在朝鮮半島合作的戰略信任,這必然削弱其在即將舉行的金特會談中的地位。

    作者系上海社會科學院國際問題研究所,中國察哈爾學會高級研究員

      

    文章刊載于《金融時報》2018年4月16日。  

    www.4466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