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政的日本民主黨昨天在國會參議院選舉中失利，自民黨等在野黨占據了參議院超過半數的議席。結果當然須重視，但是，從孕育結果的過程中，把握當今日本政治特點，同樣具有不可忽視的意義。
日本今次參院選舉特點主要有三：政見分歧弱化、政壇分裂擴大、民主漸趨民粹。
政見分歧弱化。冷戰后，這一特點即已出現。主要原因在于以美蘇為首的東西對立基本消失，以及日本中間階層大幅增長。這種情況下，日本各黨與自民黨政策距離縮小。此外，也有制度上原因，日本的議會內閣制由國會選出首相，由議員出任大臣，因而政權產生實際由各黨派閥決定。派閥利益密切聯系于奪取與保住政權，政見分歧則成其次。
民主黨成立后，為奪取政權，曾盡力張揚與自民黨的政策區別，鳩山成為首相，外交上，強調“美亞平衡”；內政上，“國民生活第一”，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但此景不長，鳩山被迫下臺后，人們在民主黨新任首相菅直人的參院競選活動中，看到了其政策向自民黨擺動的趨向。
在對外政策方面，民主黨參院競選綱領雖然提出要與以中國和韓國為主的亞洲國家構筑信賴關系，但同時強調，通過在安全保障、經濟和文化等領域加強關系以深化日美同盟，民主黨還主張，將與澳大利亞、韓國以及印度推進防務合作，這令人聯想到自民黨主張的“價值觀同盟”。菅直人甚至強調：“對中國正在增強軍力一事必須給予嚴重關注。有個詞叫作‘勢力均衡’”，并表示：“亞洲局勢處于高度緊張，美軍正在發揮威懾作用。”在國內政策方面，菅直人主張：要“把自民黨的消費稅‘暫定為10%’的想法作為參考”。
政壇分裂擴大。政見分歧弱化的后果之一，便是各黨內部凝聚力減弱。由于各黨多以奪取政權為號召，奪取政權后的所作所為，又多以保住政權為動力，眼前利益成為主要追逐目標，導致黨內難有較為穩固的合作基礎，政治帶上了明顯的投機性，日本前首相中曾根批判說：“國會成了爭奪政權，爭奪首相位子的場所。”政見分歧很大的派別，為了奪權，可以合成一黨或執政聯盟；聚于一面旗幟下的人物，同林鳥而已，政權喪失之日，便多作各自飛了。這種緣于投機性的政壇分裂，在此次參院競選中，有了進一步表現，致使黨際、黨內矛盾交叉，政壇更趨復雜，競爭變得更為激烈也更為無序。
民主漸趨民粹。民粹主義是個復雜概念，可從多個角度使用。筆者是從遷就與利用民眾眼前所好，謀取政黨利益的角度使用這一概念的。與歐美等國不同，出于政治信任等原因，在“1955年體制”下， 日本選民對政府的“業績評價”意識并不強，但冷戰后，鑒于政見分歧弱化，選民將目光更多投向了對政府的“業績評價”上，從而推動各黨派更加注意遷就與利用民眾眼前所好，以謀政黨利益。以此次參院競選中的焦點——增稅問題為例，便可見此傾向之一斑。民主黨在野時，反對自民黨增稅主張，掌權之初通過的財政預算，首次使國債在預算階段就超過稅收，財政困境雪上加霜。菅直人表示“如果繼續增加債務，發展成為希臘那樣的財政危機，國民生活將遭到嚴重破壞”，不得不取消了鳩山政權原來承諾的“育兒補貼”等，明確主張增稅。但此一主張剛出爐，各小黨幾乎蜂擁而上地反對。日本媒體認為，菅直人任首相后，政府支持率曾呈V字形回升，但其發表增稅言論后，再次下降。于是，參院選舉前夜，菅直人又強調“下次選舉前，消費稅不會上漲一塊錢”。
冷戰后，由于國內外形勢的重大變化，日本進入需實行重大變革的時期。日本產業革新，積十余年努力，取得較大進步，但此次參院選舉表明，日本政壇除發生權力更替外，并未出現實質性變革。變革之需與變革之滯，導致日本政壇動蕩不已。這種動蕩，在政壇確立順應潮流的方向并獲得實行力量之前，難以停止。
(作者為上海社會科學院研究員，上海交通大學日本研究中心主任)
來源:東方早報2010-07-12
